成功转型的安吉县上墅乡刘家塘村。
浙江在线5月11日讯 良好的生态环境究竟意味着什么?
16年时间,浙江成功创建全国首个生态省,从发展观到生态观,从财富观到价值观,从生存观到执政观,生态两字,深度改变着浙江。
从一只小龙虾身上,我们也能看见生态省的缩影。嘉兴小龙虾虾仁连续十几年出口日本,主要用于制作寿司,但由于水质原因曾一度减产。浙江治水成功后,近两年来,野生小龙虾产量增加了10%。
良好的生态环境是最大公共品。虽以生态为名,获利的不止是生态环境。通过生态省建设,浙江构建且优化了省域空间格局,很早确立了“三线一单”:生态保护红线、环境质量底线、资源利用上线和环境准入负面清单。打通了生态和经济的转化通道,生态保护从无偿到有偿,便自浙江始。与此同时,环境质量得到明显改善,还有环环相扣的治水,多措并举的治气……
“让环境保护与经济发展同行,将产生变革性力量。”这是联合国环境规划署在“地球卫士奖”颁奖时对“千万工程”的评价。浙江的生态变革力量,落脚在每一户、每一村、每座城。
一户人家的生态账本
“我没有压力。”即便是农家乐生意受到疫情影响,浦江县利民村村民毛美全依然是乐呵呵的。
毛美全一家在利民村几十年了,没有外出谋生过。20多年前,他在村里做小水晶加工,加工废水就往门口的沟里一倒。倒着倒着,看着越来越黑的河水,毛美全感觉有了压力,“全村都在做水晶,整个村又脏又吵,但‘饭碗’就是这个,总不能砸了吧。”
2013年全省治水第一枪在浦江打响后,毛美全的“饭碗”彻底砸了,水晶加工迎来大整治。事实上,浦江在此之前进行过两轮治水,想对上万家水晶加工户进行规范管理,然而两次均告失败。表面是治水,实际上调整的是浦江县几十万人的生活。
毛美全的新生活也被“调整”了出来。4年前夫妻俩开起了农家乐,上下两层楼,一次可以摆8桌。“我早就想开这个农家乐了,但是因为房子没改造好,拖了好几年。”
小水晶加工鼎盛时期,利民村里有三四百个外地人,毛美全的小作坊竞争力太弱,在开农家乐之前就开起了小副食店。距离利民村3公里之外的新光村,那里水晶加工更盛,人也更多,“以前还会经常来我的店里买东西,但后来大家都买了车,买东西都开车去县城,小店生意不太好。”
开起农家乐后,没想到客人来自五湖四海。有的上海客人上午给他打电话,中午就跑到他这儿来吃饭,“五一”小长假期间,他忙到电话都接不过来,“推了好多客人,全家人总动员,还找了邻居来帮忙,没办法,客人多得菜都烧不出来。”一天下来,赚了五六千元,这是毛美全以前不敢想的。
治水成功后,浦江搞起了全域旅游,利民村挨着浦江的“网红村”——新光村,“这条线上很多游客来我店里吃了一次后,就成了回头客。”毛美全说,自己基本不用去拉客,就在家等电话,生意自己会上门。
村里现在有了五六家民宿。毛美全在谋划除了农家乐,最好也开一家民宿。他给记者算了一笔账:以前做小水晶加工时,两夫妻一天能赚100多元,但一年忙下来存不到什么钱。开小副食店的时候,每年能结余3万多元,现在一年能往银行里存十几万元。
同样是在家门口谋生,最大的转变,不止是村里生态环境变好了,更是心理状态的转变。“更有底气了,不愁没生意,不愁没客人。”即便生意受到疫情影响,“大概有几万元的损失,但我没有压力。”毛美全说。
一个村庄的绿色转型
在绿道上晨跑,在竹林里捉鸡,在池塘里钓鱼……来村里度假,成了安吉刘家塘村的新经济。
围绕“慢生活”,这些年,刘家塘村开发了田园观光、农事体验等10余个特色休闲项目,吸引了总投资1.5亿美元的国际艺术山谷项目以及漫时光休闲旅店、星潮营地云霄飞渡、环湖度假酒店等。
“五一”期间,刘家塘村很热闹。“来的主要是江浙沪的游客。”竹悠筑舍的老板管顺福说,前几年“五一”假期民宿更火爆。今年受到疫情影响,部分订单取消了,不过民宿客流已经恢复了七成。
在17年前,有着同样资源的刘家塘可没这么高的人气。刘家塘村书记褚雪松说,早年村子走的是重工业基地路线,“矿山资源有限,一年下来,村集体也只有10多万元的收入。”村民们在山上开矿山,办石灰窑,钱没挣多少,水却越来越浑浊,空气也常年灰蒙蒙的。开着民宿的管胜福,30多年前,还在石灰窑上开过拖拉机。他回忆,那时村子收入主要靠开矿,产生的烟雾把山林里的毛竹都熏黄甚至熏死了。干了几年后,他就外出做生意了。
2003年,浙江启动“千万工程”,对农村人居环境进行整治。同年,安吉县也开始对狮子石水库进行“千库保安”建设,结合村庄环境整治,关闭了矿窑。“村民们靠山生活,矿山关了,要寻找新出路。”褚雪松介绍,矿山关停后,一个600多平方米的石灰仓库闲置了下来。考虑到村子毗邻省级灵峰旅游度假区,交通便利,就在仓库基础上改造开起了农家乐。
从那时起,刘家塘村看到了生态环境的价值,村子里的石灰窑再也没冒过烟。2013年,安吉县提出打造美丽乡村精品示范村,刘家塘积极响应,2014年便成为首批美丽乡村精品示范村创建村。
环境好了,刘家塘又开始在项目和品牌上花心思,先后建起了大塘岭绿岛广场、森博园慢生活主题公园、狮子石休闲旅游区、沙町岛、富硒田园等。通过10公里休闲环村线,把这些景点巧妙串起来,构建起刘家塘村式的景区。
“游客来这里喝点竹酒,挖挖笋,大草坪上坐一坐,度假目的就达到了。”管顺福说,看到家乡美丽乡村建设得越来越好,2016年他从外地回来开起了民宿,一年有四五十万元的收入。
山还是那座山,水还是那片水,但村子里的光景大不一样了。从2007年开办第一家农家乐以来,到2019年底,村里已有农家乐28家、精品民宿5家。去年,全村全年游客达12万人次,旅游总收入达1500万元。
一座城市的价值重估
从丽水遂昌县城出发,驱车20分钟左右便能到达大田村。
近50家农家乐、民宿错落有致地分布在穿村而过的省道两旁。亚热带常绿阔叶林环绕着整座村子,细流从石头缝里渗出,汇入小溪滋养着沿山起伏的3000余亩茶园。一座浙南小村,山水林田湖草样样不缺。
放在过去,要问这美景价值几何,恐怕没个标准,但如今,大田村村民都能给出一个大致数目:1.6亿元。
去年5月,浙江大学、中科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、中国(丽水)两山学院共同完成了《遂昌县大田村GEP核算报告》。这是全国首份以村为单位的GEP(生态系统生产总值)核算报告显示:2018年,大田村GEP约为1.6亿元。
作为全国首个生态产品价值实现机制试点市,丽水已实现GEP与GDP的双增长。
丽水市发改委相关负责人表示,丽水一直在探索一套可复制可借鉴的生态价值实现机制,GEP核算是最关键的一步。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的报告显示,2017年丽水市生态系统生产总值(GEP)为4672.89亿元,远超当地GDP的1298.20亿元。这样的评估正逐渐向当地每个乡镇、村子延伸。
“调动全域积极性,做大GEP的盘子至关重要。”上述负责人说,目前丽水各地已纷纷围绕GEP出台激励机制。去年年底,景宁县大均乡便尝到了GEP增值的甜头。
在最新核算中,大均乡2018年GEP较2017年增长了0.94亿元,依据景宁出台的生态产品价值实现专项资金管理办法,大均乡获得了相当于GEP增量2%的奖金188万元。
这笔“生态奖金”让大均乡有了搞新项目的能力。如今的大均乡和去年年底相比,又多了点“科技味”。
“我们乡开通5G啦。”刚到乡里,大均乡党委书记吴毅便把这个喜讯告诉记者。不久前,景宁县首个5G基站落户这里,“村子生态保护得好就有钱拿,有了钱就能更好地保护生态环境、发展生态经济,这种良性循环极大地激发了大家的积极性。”吴毅笑着说。
生态价值实现机制,用环境资源“换”钱远远不够。探索生态产品的“生态附加值”,也是推进生态产品价值转化的重要步骤,而与前者相比,这种方式潜力更大。
GEP包括生态系统提供的生态物质产品服务价值、生态调节服务价值和生态文化服务价值。在丽水全域,调节服务产品价值达2579.49亿元,占比55.2%,文化服务产品价值为1933.11亿元,占比41.37%,生态物质产品价值只占3.43%。
“并不是生态物质产品的价值低,而是还没有被更好地开发出来。”对这组数据,丽水山耕梦工厂副总经理刘晟有自己的看法。
丽水山耕,一个将丽水深山农产品带向全国的区域公用品牌,通过多年努力不断提升着当地农产品的附加值。“GEP的增长一方面要靠环境保护增大体量,而我们做的就是用好生态环境存量,提高GEP含金量。”刘晟表示,丽水山耕目前最关注的是如何进一步提升生态农产品溢价率。
以GEP为依据,丽水的生态价值实现机制日益完善。数据显示,2019年,丽水全体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35450元,增长9.9%;增幅排名居全省第一。
GEP核算,重估了丽水的价值,也让绿水青山与金山银山划上了实打实的等号。目前,为了让这个等号划得更加扎实,丽水正逐渐完善生态信用体系建设。“GEP核算数据只有与金融信用、生态信用相结合,才能真正发挥最大效用。”丽水市发改委负责人表示,只有在市场流通中,“绿水青山”才能真正变成“金山银山”。